練歌坊中的小吃店

第一次聽Ｒ．Ｅ．Ｍ．是在一棟破房子中。那位朋友長得像他們的主唱”麥可
﹒史提普“，和他近期的造型有那麼點雷同，頂著光頭，長得不帥，卻很有靈
氣，或者說怪怪的。第一次和他碰面是在早上，因為他的職業是送早報與晚報
，所以看到他，可能還帶著睡臉，在馬路旁伸懶腰的時候，看他騎著單車丟出
來的報紙弧線，不偏倚的打在狗居的屋頂上。

假使有時間，我會在家中觀察這位朋友的行蹤，他仍然在五點四十幾分，來到
我家門口。前幾戶有養狗的鄰居，聽到狗吠聲與碰聲，就知道報紙已經送達狗
屋的屋頂。那有不養寵物的家庭呢？也順便看他將報紙丟在什麼地方，不是偏
向左邊就是右邊，有幾次是直接丟在門上；然後，在送出報紙之前，他總會遲
疑，因為失望表情，透露出內無惡犬，就像喪失了戰鬥的動力。隨手一拋，飛
越了我家屋頂，出現在後院的盆栽上。想想，他工作樂趣是建立在狗的身上，
同時也因為沒有狗可以捉弄，而搞砸了這份工作。

我從後院撿起報紙，衝到馬路上叫他，他似乎也有預感似的，立姿驅策著單車
向前邁進，在消失的彎道前，我看著的Ｔ恤，上面寫著幾個大字《Ｉ’Ｍ　Ｗ
ＩＴＨ　ＳＴＵＰＩＤ》。那是一件孤癖的衣服，他大概沒幾個朋友，和他走
在一起，理所當然就成為一個笨蛋。

自從被解雇後，有好幾個月沒再見過他。換來的送報生，是中規中矩的阿伯，
他總是將報紙折的妥當，很安穩沒有什麼戲劇成份，放在你家的信箱當中，或
者門把上。我嘗試著看他有沒有特殊的脫軌行為，就這樣一星期、兩星期過去
，他是那種能得到社會重用的傢伙，帶著使命感完成工作，並不是說他不好，
而是讓我喪失了寫作與發掘怪人的樂趣！

有次，瑞芳鎮的中秋聯歡表演，看到幾位過氣的歌手，在舞台上盡情的扭腰擺
臀。我驚訝的看他從後臺出來！和衣服穿的極少的舞者，一起跳舞，而舞步？
不算是舞步，是肢體動作在舞群當中顯得特別，先是幾個跳躍接著肩膀交叉擺
動，雙手胸前開合開合。我描述是身體正常的軌跡，他是擺脫了軌跡，像關節
之間的接點可以任意扭曲擺動般鬧場。

就在盡興時候，作勢魚躍動作，像一位搖滾明星跳下舞台，那個念頭才在心中
形成概念，他已經真的跳下，觀眾閃開的閃開，他並沒有像搖滾明星受人擁抱
與愛戴，接著群眾的尖叫聲，隨即擁上去看他的傷勢，還好，他拍拍身上的灰
塵，繼續扭曲他的身體，慢慢的柺出去，向我這邊走來。

你不是那位愛挑釁狗狗的送報生？「是啊！你是那位？」我曾經在家的附近，
看你將報紙丟到狗屋的神秘人物！喔！他冷淡的回答。你穿的Ｔ恤是那個樂團
？見我對他的衣物有些興趣，明顯的將剛才心防慢慢退下。你不曉得他們是誰
嗎？Ｒ．Ｅ．Ｍ．聽過嗎？哈，前幾秒聽過！來我家，我家就在火車站廣場的
旁邊。他熱情的介紹那張《怪物》專輯給我聽。

他說：「這張作品是他們偏搖滾與迷幻的音樂，我喜歡吉他和鍵盤創造出來的
音牆。然後”麥可﹒史提普“是我的偶像，也不是他很有才華啊，是覺得他身
上的氣質，和我身上的怪異是能連結在一起的。」這是很怪的說法，氣質與怪
異能連結在一起，我真的不懂。他說：「不懂的事情會很多！特別是當你嘗試
弄懂你所不懂的事情，就會更複雜，當更複雜，不懂的事情就更多。」我還是
不懂你的說法，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好好聽音樂，好嗎！

在一個下午，想過去找他問樂團相關的種種時，他已經離開小鎮。我看到門口
有張紙條寫著：「給嘗試瞭解怪癖的你，這張專輯我已經不再須要，如果你願
意知福惜福過來找我，就送給你，當成友誼的紀念。」我拿著專輯，回想起他
送報情形，和那一天聯歡晚會的脫軌演出，心理想著：「他應該是到處流浪，
尋找自我的那種人，再會吧，浪人。」